在一阵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硫磺气息的厌恶中,一个不断变幻着身形的存在于群星的映射下出现了。伴随着狂笑、讥讽和无数萦绕着破碎吟唱,一个在轻柔的声音如抚慰受伤的小狗般地说道:“你为何哭泣呢?孩子。”
一个半精灵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存在,烟雾、迷幻和奇异的星云都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个身姿绰约但性别莫辨的黑衣人还停留在原地。半精灵停止了啜泣,他的某些潜能阻止了他的泪水,而这份勇敢让魔鬼欣喜若狂,他强行压抑着喜悦,颤抖着安慰眼前的少年:“不如和我说说,孩子。你知道的,倾诉是悲伤最好的解药。”
“我在想造物主为何如此不公。”半精灵转过身,让出的地方是一方被草簇掩盖的小小墓碑:“精灵的寿命是如此漫长,而人类却不过短短数十年,如眨眼一般的生命能做什么呢?连一次告别都做不到……”
少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焰,但贪婪的野兽却总是如此轻易地就能捕捉到它的猎物,魔鬼将手抚在年轻半精灵的背后:“听着,孩子,诸神如此安排总是有他们的道理的,毕竟他们是如此慈悲,不忍看到他们的子民哭泣,如非必要不会如此轻易带走你们的生命的。”
“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父亲无法看到我成年的样子,这就是诸神的慈悲吗?”少年站起身来,双拳紧紧握着,却握不住任何东西。
“我理解你的愤怒,孩子,但世间万物自有其理,我们都得服从。”魔鬼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颤抖,他此刻倒是开始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喜悦打破了来之不易的机会,但他毕竟是个优秀的演员:“你看,即便我知道如何战胜死亡,不也是好好服从……哦,我恐怕我说的太多了……我得走了。”
“不!请告诉我那办法!”像是好奇的兔子跳进猎人的陷阱一样,半精灵毫不犹豫地拦住了魔鬼佯装的脚步。
“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少年。”魔鬼微笑着,一个职业微笑。
“我一定要得到它,我要战胜诸神设于凡人的陷阱。”
“即便是和一个魔鬼签下契约?”伴随着声声狞笑,魔鬼展现出了他的原型,巨大的蝠翼将明媚的月光遮住将彻底的黑暗留给了少年。
少年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但却在阴影的边缘止住了:“即便是和一个魔鬼签下契约。”
“我需要支付什么?若你赐予我永生,我的灵魂便无法去往九层地狱。”那些与魔鬼签订契约最终不得好死的故事少年听得太多了。
“很简单,我要你每隔百年便来到地狱之中与我交流一次,我很好奇一个永生的凡人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就这样?”
“就这样。”一份莎草纸凭空地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那是一份来自魔鬼的契约,但交易的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完全透明公正的交易:“签字吧。”
很快的,第一个百年到来了,少年平声第一次来到了九层地狱,但没有恐惧,他只有一份惴惴不安的喜悦,他等不及要和唯一的知情人分享了,没有人知道他和魔鬼的交易。
“你来了,感觉如何?”
“简直太棒了!”少年端起小魔鬼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就好像一场演说正等着他一样:“我直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这一切,尽管我身边的精灵还没有察觉这一切,但我却看到了,他们在衰老,他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最终他们会走进坟墓,但我不会!我征服了死亡,而我接下来会赢得一切,我会用永恒的生命学习世间的学识,我会以不朽的身躯去见识整个宇宙,那些凡人永远无法完成的功绩我有无限的时间去完成,那些需要几代人才能见证的历史于我将不过是过眼一瞬,让诸神们去见鬼吧!我将永生不死。你该后悔这买卖,魔鬼,我赢得了一切,而你什么也没有。”
“哦?是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没必要过早地下结论。”魔鬼坐在他的王座上,静静的听着他的这位朋友说着他计划的一切,并时不时地投以微笑。低阶的小魔鬼们并无法理解他们主人的行为,但只有这位魔鬼领主自己知道对于这样的灵魂,仅仅是将其收割简直是暴殄天物。
时间走得总是很快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拥有无尽生命的人而言,很快一个千年就这么过去了,这样的跨度是如此之大,即便是精灵这样的长生种也要在岁月的尽头感慨时光是如此无情。
疲惫的少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魔鬼领主的宫殿,他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少年该有的神色,只有无尽的悲痛:“你赢了,魔鬼。把我的生命夺走吧,我情愿我的灵魂沦为地狱中的蛆虫也不想再承受这一切了。”
领主扬起眉毛,不动声色地问候他的老朋友:“怎么了?难道永生没有让你感到快乐吗?”
“不……这是一种诅咒……我受够这一切了魔鬼。受够了……”他重重地叹气,好似背负了千斤的负担:“我的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试图让自己从悲伤中走出,于是我开始结交新的朋友,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死神夺取了生命,而我则不断地重复着这可悲的轮回,我不得不将自己封闭起来,我无法再承受失去的滋味了,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这可悲可憎的生命,如果这就是你那肮脏契约所要我支付的代价,那么我只能向你宣告我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了,拿走我的灵魂吧。”
“别这么说,朋友,契约一旦生效无人能够改变,哪怕是九狱之主也不行。没有人能终结你的生命,没有人。”魔鬼亲自为这位朋友端上了一杯美酒:“来饮一杯酒吧,酒能解千愁。”
但少年只是愤怒地将酒杯打在地上,糜烂的香气随着倾倒的酒液发散到整个大殿之中。
“够了!难道我是蓄养的小丑吗?每隔百年就来为你呈现这滑稽的表演!我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来尝试如何终结我这可悲的生命!但你那该死的诅咒却始终不愿意放过我!”
“事实上很多事情只在于你怎么想……”
魔鬼试图让少年平静一些,但却于事无补,“该死的魔鬼,你会为你那受诅咒的契约付出代价的,我发誓!”少年愤怒地抛下最后的话语,随即离开了魔鬼的宫殿。魔鬼只是摇了摇头,拾起了地上的碎片:“这可不好办。”
此后的数百年内,大陆上一直流传着魔鬼猎杀者的传说,传说那是个眼神中永远蕴藏着愤怒的半精灵,他的魔法专注于轰杀任何与九狱沾边的东西、魔鬼、唤魔者,甚至有传言说他只身杀死了一位地狱大公……而在当初的魔鬼那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了。
然而突然从某天开始,魔鬼猎杀者的传说就像是被风吹开的沙子一样,很快就什么也不剩了,就像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人们先是困惑那样的传奇英雄去了哪里,而很快时光就抹消了人们对他的记忆,即便是最渊博的学者也要从埋藏最深的书堆里才能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而最后,甚至连魔鬼都开始怀疑那位少年是否真的找到了死亡的钥匙,但属下的报告让他顿时陷入了恐惧之中,一个半精灵正朝着他的宫殿走来。
低阶魔鬼的鲜血顺着剑刃滴染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上,这次轮到魔鬼怀揣恐惧了,如果一个魔鬼在他的领域中被杀,那么他便会真正地死去了。
“你杀了我的部下?”魔鬼的手中攥着一个魔法,他不断地思索着要怎么束缚住这个被自己制造的怪物。
“是他们先攻击我的,我本不想反击,但他们太吵了。”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剑上的鲜血擦拭,随即入鞘。
“你不是来杀我?”魔鬼困惑地走到最佳的施法位置。
“不。”
“那是……”
“我是来履行契约,我知道我消失了很久,希望你没有生气。”少年自顾自地坐在他曾经做过的位置上,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哦?那你不再记恨于我了?”魔鬼仍旧不敢放下警惕。
“我已经忘记了爱是什么样的感受,又该如何去恨呢?”
“难道你忘记了你的母亲和你的朋友们了吗?”
“我连自己都快要忘却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魔鬼诧异地望着少年,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他已经不认识眼前的家伙了。这个半精灵就好像一块石头、一片水、一颗树那样的存在。
“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你所留恋或者憎恨的吗?”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半精灵抬起头,他的眸子不同于少年的清澈,那是一滩不见沙、不见鱼的清水,什么都没有。“我之所以还存在着,正是由于契约的效力,否则我将化作飞尘和泥沙,可对我来说飞尘、泥沙亦或者或者活着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是的,我还活着,但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死了,我想哀悼它时却忘记了该如何悲恸。”
魔鬼终于放下了警惕,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那么,我这里有第二份契约,我想你一定感兴趣。”
“你没有任何契约能诱惑我了,魔鬼。”半精灵摇了摇头。
“不,这份契约是这样的,我将让你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魔鬼,但这样你就将和魔鬼一样拥抱天生的贪婪和欲望。你将再次明白什么是憎恨,什么是渴望。”魔鬼再次将一纸契约推到了半精灵的面前。
半精灵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笔。
世间的一切总是如此奇妙,最终半精灵的剑还是刺入了魔鬼的体内:“这就叫做复仇,是吗?”
“是的,没错。”
在魔鬼的宫殿里,两人放声大笑。
这一天在后世神学家们的记录中以无比绝望的文字写道:“一位空前强大的魔鬼诞生了。”
后面会把这个NPC的数据放出来,如果有人需要的话。
后续NPC计划(脑洞):
吸血鬼圣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