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寒心受审的日子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以审判官的身份来到塔尔歌斯,这个酒香与霜雪共存的地方。索伦威尔一路上都在抱怨,说塔尔格斯铺张浪费,可以养活一家人过冬的储粮却拿来酿酒取乐。他向来信奉经验与行动的力量,对这类享乐之地充满戒心。比起塔尔格斯,他对塔马兰的信仰方式更是嗤之以鼻。他说那里的信徒以献祭温暖作为虔诚的象征,却只是挑几个特定的日子不烧火、不吃热食,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取巧的信仰。我不和他争,信仰对他而言,不是姿态,是代价。
我们还是去了塔马兰,极光在头顶如梦如幻,我想起家乡的山顶,那里离天更近,却少有人抬头看天。刚进镇子,一个古怪的家伙突然出现,低声在每个人耳边呢喃:“想吃不完的食物吗?要的话就跟我来。”他说自己是“哈佩尔的狗头人”。声称发现了一个无限蘑菇的洞窟,不仅产量丰盛,还有奇特品种。条件有二:我们必须说是哈佩尔的恩赐;且此事不能告诉其他镇子。我们下到矿井深处,那片蘑菇洞确实如他们所说,广阔得像幽暗地域的一角,甚至还有天然的石洞中点点光斑,像夜空坠入地下。我吃了一些蘑菇,有甜酒味的,有辣得上头的,还有能让你看见幻象的。我想笑,但也想叹息。狗头人听从了我们的建议,开始准备将蘑菇带回塔马兰分发,或许这能让这个小镇撑过漫长的冬天。
塔马兰的发言人是一位能与元素交流的演奏家。他唱了一首古老的歌谣,说他的祖父母曾救过一个身披红披风的少女,那女孩留下一枚黄铜镶红宝石的温暖戒指。阿加莎也听过这首歌,这让我觉得它并不只是一个传说。我们告诉发言人关于寒心审判的消息,他点头,说已收到通报。他还提到,镇里旭日教派的牧师已经有些狂热,正在寻找 “夏日之星”,这听上去像某种神圣装置。这些牧师果真找到我们,他们已经定位了夏日之星,但现在可以跟我们一道前往塔尔格斯,旁听审判。
在路上,他们向我们讲述这个“夏日之星”的故事。那是一个神圣的装置,据说启动后能召唤洛山达的神迹,让冰风谷拥有自己的太阳。创造这装置的是一位工匠老者,倾注一生才完成。旭日教派打算在这个冬季点燃它,点燃希望。我不知太阳是否真的会回应他们,但我希望它不会,对于冰风谷的生灵,寒风比骄阳更值得信赖。
夜晚抵达塔尔格斯,我们在旅馆里休息,却再次察觉到监视我们的雪鹰。它出现过几次,这次我们终于没有让它逃脱。第二天我们找到了它的主人——奈尔斯,他向我们道歉,说是担心我们太过深入欧吕尔与洛山达之争的漩涡中。我能理解他的担忧,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我的目的。
审判即将开始,我们来到冰血教堂前,奈尔斯叮嘱我们做好退路。我点头,那一刻我不是审问者,只是战士,知道有些仗打不得不打。寒心站在审判席上,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否认。他承认了一切。他的眼里没有悔恨,只有一种近乎安详的狂傲。仿佛他早已知晓了命运,而我们只是迟到的审判者。然而,就在审判即将结束时,天际骤亮,一只巨大的雪枭从暴风中飞降。那不是鸟,那是欧吕尔的化身,她现身将寒心带走,如同收回自己遗落的碎片。我们盯着雪枭,却无能为力。神明不会接受凡人的裁决,哪怕是公义之名。
责任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沉重,压在我们的肩上。这场审判,只让我看清自己的渺小。但哪怕只有一点温暖,也值得我们继续这一遭。